※玦響之都※

※

喀啦。門上了鎖。

善法天子將手上拿的外套和鑰匙放在桌上，然後讓自己倚進了沙發裡。

整個房間是昏昏暗暗地，僅有水族箱裡隱隱散發出的藍光。

他仰著首，一手捂著雙眼。

剛剛，他簡直是用逃難的方式離開那個家。

好累好累…，只要面對他們一次，這種疲累感就會伴隨而來。

有多久了？

從阿來刺青那天開始嗎？不…說不定更早。

「哈哈哈…」他想，或許他快瘋了也不一定。

再這樣下去，總有一天他們一定會邁入死亡這條路。

而他也沒有辦法阻止。

不管是面對幾乎是受害者的襲滅天來，還是同樣地也是陷在痛苦裡面的一步蓮華，他發現，他的雙手竟然什麼都不能做。

※

從天子有記憶起，他的世界就有了襲滅天來和一步蓮華這兩個好朋友。過去的時光，總是愉悅快樂，當然沒有現在的一切糾葛，沒有蓮華的執著、沒有襲滅天來的痛苦。

他是什麼時候發現襲滅和蓮華中間那條橫不過去的溝渠？

想想應該是從一步蓮華開始的吧？如果不是一步蓮華的改變，就不會有現在三個人的窘境。

他變了什麼？變了態度。

有意無意的，有心無心的，漠視、否認、討厭襲滅天來這個人。

還記得那一天，天空陰陰的，空氣中嗅的出一絲落雨前腐朽的味道。

那天好像是發了考卷，襲滅天來是全班的滿分，公布成績後下一節一步蓮華就告病去了保建室。

襲滅天來沒有反應，也不關心，仍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如往常般發呆。

他擔心一步蓮華，所以也去了一趟保健室，到了那卻發現一步蓮華不在那裡面休息，問了保健室的老師，才知道他根本沒進來過。

去那了呢？

上課時間，走廊上根本不會有學生走動。

憑著直覺，天子走到了學校的頂樓。

開了門，看了四周沒有人，本想往回走，耳尖地卻發現了那壓抑下來的哭聲。

腳自動的走了過去，天子猜想不可能是一步蓮華。因為他們已經過了會痛哭的年紀了。

但好奇心仍舊讓他往聲源走去。

際遇就是一種很奇怪的機率問題，當他走過去時，驚恐抬頭的竟真的是一步蓮華。

他問他不是身體不舒服？

沒想到他沒有回他的話，只是更加情緒崩潰的哭喊著。

的確是嚇到了。

這是怎麼回事？

※

當他開始同情一步蓮華在本家的痛苦時，他後來又發現了，什麼時候襲滅天來的笑容開始變少了？

善法天子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，一手撐著頰，注視著那個已經晃神不知到那去的襲滅天來。

有天下午，他和一步蓮華並肩走著。

襲滅天來已經很久沒跟他們走在一起了，雖然同在一個班級，但已經許久沒有好好的聊過天講過話。

往往都是點個頭，擦肩而過。

那天，一步蓮華趴在他的桌上，雙眼瞧著窗外。

好奇了，所以問了一步蓮華在看什麼？

只聽見他低聲地說，他也想問襲滅天來總望著窗外是在看什麼？

心底是有疑惑的，但，有個聲音閃過腦中，告訴他說不能在問下去的，問了一切就不能走回頭。

但是，話也早就問出口了。

「你覺得他在瞧什麼？」

緩緩地一步蓮華回過頭，面無表情的看著他，然後說：「不曉得，就是不曉得才會那麼的討厭他。」

「你討厭阿來？」

「很討厭他。」

「……」

氣氛沉默下來。

只知道他們之間有很多的變化，但從來不知道一步蓮華對阿來有這樣的想法。

一步蓮華可能看出了善法臉上的訝異，隨即又笑了笑說：「我也是愛他的。」

愛這個字，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感覺太冰冷。

天子沉默了，他在想或許…或許有一天他該好好地問襲滅天來他和蓮華發生了什麼問題。

也許他想的多了，一下陷入自己過去的思緒。一步蓮華連喊了數聲，他才驚覺他在叫他。

低下視線，他發現一步蓮華正拿著廢紙折著紙飛機。

「好玩嗎？」忍不住還是問了。

「吶…天子…我做了一個夢。」沒有正面回答天子的問題，一步蓮華將手上的紙飛機拿到眼前，閉起一隻眼，看著這架飛機兩側是否折的平衡。

夢…？人天天都會作夢，沒什麼奇怪的。

「夢裡有阿來、有你有我。」

「……」

咻──。一個投擲的動作，紙飛機飛了出去，不過終究是紙折的，受空氣阻力太強大很快地就墜落了。

一步蓮華回過頭直盯著善法天子的俊臉。

「想知道你扮演什麼角色嗎？」

「只是個夢…」

一步蓮華搖搖手指：「也許它不只是個夢。」

那金色的眼眸緊緊地盯視著他，這樣的感覺讓善法天子不禁在心底打了個冷顫。

「呵…天子你的反應很好玩。」

「你不是要說你的夢嗎？」

「不想說了，等我知道了全部後再跟你說吧，以免你說我有病。」

後來…

他還是沒有去問襲滅天來倒底發生什麼事。原來，他終究是對一步蓮華偏心了點。

※

一步蓮華始終沒跟他說夢的內容，他也不放在心上，久了也忘了。

他漠視一切該發覺的事實，只站在自己身為朋友的位置，並沒有介入他們兩兄弟間。

他不知道他們是如何離開本家的，他也天真以為從本家搬出來後，他們之間會有所改善…。

襲滅天來仍是襲滅天來，但…一步蓮華漸漸的不是一步蓮華。

在善法天子還沒有細想時，夢也降臨到他的身上。

夢的最後，他是哭著醒來。

一個男生因為夢而哭醒，說出去除了被笑以外也沒人會相信吧。

但他為這個夢深深…深深的自責著。

因為夢裡的他沒有自責過，但現世的他看著那一幕幕的畫面卻很心痛。

後來的後來，有一天一步蓮華和他並肩坐在公園的椅子上，一步蓮華手裡拿著麵包屑悠閒的餵著廣場上成群的鴿子，只有善法天子一臉憂愁。

看著笑的溫柔的一步蓮華，他緩緩地將自己的夢境說出。

一步蓮華只是停下餵鴿子的動作，張大著眼眸一副不相信的模樣。

他說同一個夢境太誇張了，這一切也都太荒謬。

也許，真的是荒謬。但是，夢太真實，所以自那時起他的眼光也會悄悄地追著那個活的很孤獨的身影。

雖然他依然是很出色的襲滅天來。

「善法，你不能喜歡上阿來喔…」一步蓮華帶著笑容對著他說道。

「喜歡？」善法天子震驚地轉過頭看著一步蓮華。

「吶…天子你是站在那裡的呢？」

他看見一步蓮華雖然臉上漾著笑容，但那雙金眸卻又似乎隱藏著些許的怒氣。這些不尋常讓善法天子心底抹上一層陰影，他不知道蓮華的笑代表著什麼意思？他的眼中的怒氣又是什麼意思？

※

「呼…」吐出一口氣，善法天子站起身來，將電燈打開，然後走到飲水機前替自己沖了杯熱飲。

自刺青那次事件後，一切又變了調。

也是自那次事件後，他才逐漸發現，蓮華心理上的疾病竟然是那麼嚴重。

因為不忍苛責，所以他也成了幫兇。

因為他明明都看見了，蓮華做了許多過份的事…自己卻還是默認了。

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默認…一切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。

那一拳他打輕了。

把阿來送回去，是他錯了。

想一想後，原來，他還是沒有把事情做對。

善法天子沉下了眼神，手緊握著杯壁，連被燙了手也沒知覺。

──待續。

後記：話說現在是呈現三溫暖狀態。在寫我的哥哥那篇時，整個人精神異常的快樂跟好←變態。開了藤生樹，整個人就覺得好可憐，到底要同情誰(淚)，不過真的越寫會越沉重←被虐的好開心，這篇是寫善法天子，他是處在一個很特別的地位。他偏心一步蓮華，後來又同情襲滅天來，不曉得，大家現在同情的是那一位呢？(笑)←到底想問什麼？= =”好了，一直都在寫這兩篇，該來對音樂情人開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