※玦響之都※

那年，天降災禍。太歲將兵禍降臨於這塊大地上。

神佛仍是人子的信仰，仍是這片黑暗的大地上，唯一僅存信任的慰藉。

蓮華一步一步踏在那飽受戰火摧殘的街道上，一張張無所適從的臉龐，那盼求解脫的眼神望著自己。兵禍降臨，糧食面臨短缺，沒有人知道戰禍會持續多久，也沒人知道自己下一秒是否還得以活著，當然更沒人知道造成這一切的就是所謂的上蒼。

──不要，再有信仰了。

每每想開口對人子們說這些話，幾欲出口的話卻又硬生生的嚥了回去。有些話，他不能說，因為如果打破了這最後的信任，那這座人間，是該怎麼樣活下去？

「大哥哥…」

一步蓮華低頭一看，是個面黃肌瘦的小女孩，雖然身軀是如此的脆弱，身上的衣物亦是如此的髒亂，但臉上還是掛著一抹笑容。

一步蓮華猶疑了一會，然後緩緩地蹲下身與小女孩平視。

只見小女孩，拿起了手上的小野花，遞到他的面前說：「這個給你…」

在這一瞬間，有一股不能言語的衝擊，狠狠的撞上了他的心。

他伸出手收起了那朵小野花，然後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說：「謝謝…」

「嗯。」

「去妳該去的地方吧…」他輕聲的唸起咒語，然後小女孩便化為光點，離開了這座苦難的人間。

一步蓮華潸然淚下。

他明白了，就算自己成為了聖尊者，這一切也不會改變什麼，因為這就是循環。世間的循環，人生的循環。

苦難的循環。

※

悲傷、不諒解的情緒，久久揮散不去。那一雙雙相信的眼神，只是更讓他想閉上眼睛。

負面情緒，滋養了鏡中的人。

從什麼時候開始，當他望著鏡裡的虛像時，心裡竟能得到平靜。

那些說不出口的話，往往望著鏡裡的人時，就算不用言語表達，仿佛虛像也能明白般，他…根本沒說出任何一句話阿！鏡子也從不曾給他任何回答，這真是一面詭譎的妖鏡，他想。

自然而然的，莫名的放下了心中某部份的感情。

放縱了，那負面的情感。

他對鏡中的虛像著迷。迷的是，那不用言語就懂的他的哀傷。

一步蓮華想要清楚的看見鏡中的虛影。

他好奇他的面貌，他的一切。

他是否就是住在妖鏡裡的鏡妖？還是其他眾生？

他開始慫恿著他張開眼看他。

而當張眼的那一瞬間，一步蓮華在他的眼眸中，知道了這一輩子，大概也只有這個虛像懂的他了。

只是──。

他不知道，這個虛像並不是鏡妖，也不是其他眾生，而是另一個自己。

因自己質疑的欲念，而化成另一個完整的靈魂。

※

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情。

明知不對，卻還是陷入的一種心情。

但，卻停止不了。因為從沒有一個人，能如此接近他的心底。

不可否認有時候黑暗面的存在，反而是最真實的存在。

一步蓮華想親近他、了解他，這也是奇怪的舉動，也是不合宜的舉動。

他說，他的名字叫『襲滅天來』。

有著一頭灰白交錯的長髮，和一雙帶著野性和不信任的血眸。

一步蓮華問：

「為什麼你的感覺總是充滿著不信任？你不信任這座人間嗎？」

 襲滅天來是這樣回答：

「那你信任這座人間嗎？一步蓮華，我的名字在我成形前，就已經命名好了阿…」

這話語像是挑釁又像是道破某種事實。

「襲滅天來，你相信有神佛存在嗎？」

「我因何存在？就是因為你的執念阿…」

※

襲滅天來說：世間無佛。

他默認了這個說法，因為他也質疑著神佛。

他並沒有要破壞這座人間的規矩，也不是要打破人子的信仰，只是想讓自己放縱一回，任由不相信的思想自己發展，任由他去印證真實。

襲滅天來的思想，吸引著他。

一步蓮華想，他是妖吧。一個誘惑人心的妖。

否則，為什麼自己會受到他的吸引？越來越克制不了自己那平靜的心。

他那總帶著諷刺的笑，和帶著刺的話語，像是毒般滲入他的骨髓裡去，狠狠的印在他的心上。

「或許你不只是妖。」

「我本就非妖。」

「你還能證明什麼呢？除了世間無佛。」

張著妖冶自信的血眸，他道：「還能證明什麼呢…你知道的阿。」

是的，他知道。一步蓮華知道。

原來，聖尊者除了僅有那無私的大愛外，在內心深處亦是存有那自私的私愛。

「我能愛上一個非人的魔物嗎？」

「你能，因為這個世間不需要聖尊者。」

「那需要什麼？」

「當個普通的人子就夠了。」他道。

──待續。

後記：

前世篇好像越打越長，本來想在五千字結束前世篇，但是和某晴討論的結果，發現他們兩人還真的是有好多東西可以寫，真是越來越愛蓮襲了////。(笑)最近得了上課倦怠症，考完試就不怎麼想上課，只想渡假，這真的是太靡爛的生活了。囧